十六章葬倩女情不舍,天阴晴向前走（2/2）
臂，挽起袖子，全是瘀伤，武亿一怔，暗叹女中豪杰。邵仪继续道：“我来找王爷，哪知宅里头没有甚人，只有几个丫头婆子，问甚么也回不清楚，便要个主事的出来，于是请来一位貌美公子。”武亿想：“定是吴玠了。”她道：“那位公子自称姓吴，说话温温雅雅，招待也极是殷勤，并说王爷因位友人过世，心情不好，四处闲顽了，叫我静待几日。昨日他回来，天已黑了，瞧着倦懒，无意说事，便暂时甚么都没说。他只微微一笑，叫我好生休养。我用饭就睡下了，但思及腊哥的处境又怎么都睡不着，暗想：‘王爷武功高强，平日又有那十五人在左右，好不容易孑然一身，要抓此良机啊。’想到这里，我就下床，换上黑衣蒙上黑面，潜向王爷住榻，哪知在院子里看到吴公子，白衣如莲，静立阶下，溶溶月儿，好像静悄悄开放的昙花。但我转瞬看到他的眼神，那是一种从地狱里射来的光芒，透着浓厚的血腥味，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握住剑柄。我不敢出声，只听到他咳嗽，那声音渐远，大概是走了，才吁一口气，有一种从鬼爪下逃生的感觉，一个人若不是惯于杀戮是不会有这样眼神的。”武亿皱眉道：“吴公子白衣若雪，是如莲花一样的妙人，怎，怎会；；；；；；”邵仪问道：“你听过‘白刀鬼子’么？”武亿摇头，只听她道：“那是一个近乎传说的人物。前几年宋人征伐西夏，常有一位穿白衣裳戴铁面具的侠士相助。那人衣不拂尘，白得像天山上的雪，但更白的是他的刀，刀锋着处，人只瞧见自己惊恐的眼睛、脖上的血痕，再听霍霍一响，喉管裂开，却是身首异处，正谓‘杀手一施，再难活命’。当时西夏一品堂有五十八名高手，中原武林勿有人敌，便在紧急之际冒出个白衣铁面人来，竟然以一敌众。”武亿道：“如此说算得上是大英雄啊！”邵仪道：“嗯，只有一点不好，他出手狠辣，刀必染血，且连露出的双眼都是连刀带刺，发寒到心里去，便得了‘白刀鬼子’的名号。”武亿道：“你是说吴公子就是此人么？”邵仪道：“我也是感觉罢。”武亿道：“是也无妨。只是瞧吴公子二十几岁而已，几年之前还年幼得很，竟然能有如此武功，当真了不起，不知有怎样的天资了。”邵仪道：“天意有所授有所不授，人与人也是有不同的。”
发回感慨，继续说：“我呆了好一会儿，连眼珠子都没法转，正经要走时，听得打斗喧闹之声，又有跑着的脚沓声，上前去瞧，便见十来卫兵从王爷屋里出来，再来的就是丫头大夫了。他们神色严峻，手脚慌张，却都不言语。我瞧着怪异，便抓了个丫头来问，原来王爷遇刺，受了重伤啦，正使大夫来瞧呢。”武亿乍听，身子站不住，幸亏邵仪眼尖扶住了。他颤声道：“那，那伤势如何呀？”邵仪道：“你自个儿出的手，要来问我么？”武亿满脸疑惑，未出口，她又说：“重得很，我只瞧丫头进进出出，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大夫，连吴公子都发恼了，吼得几个老家伙屁股尿流，骨碌碌地爬出去了。”听了，武亿又险些栽倒，忙道：“邵姑娘，你说清楚些。”邵仪道：“只怕伤筋动骨，情势不好。我剥脱了夜行衣，假意进屋探望，本想趁乱再送一剑，瞧到王爷伤情便没狠下心。当时吴公子还在追捕刺客，回说正是兄弟呢。”武亿惊怒不定，邵仪道：“还亏是你了，我正疑惑是谁有那样大的本事，既能伤了王爷又能从吴公子手下逃走。”武亿微蹙眉心，道：“邵姑娘，你误会了，我昨儿个还在后山竹林，怎会去刺杀王爷呢？”瞧他面目诚恳，倒也信了三分。二人各自思索半刻，邵仪忽地拍他肩膀，笑道：“不管是谁，兄弟认下便得。王爷伤重，今儿早就赶着回京，一切都留给吴公子打点。怕坏军心，还不敢向外透露，只加紧城防，全力搜捕你呢。我们正好把你的英雄伟绩散布出去，振奋军心呀。”武亿心想：“定是有人冒了我的名字样貌行事，但又没害得我，究竟是打甚么主意啊？”他向来不爱自作烦恼，犹是如今，因白朗吟红颜仙逝更是万事无心，也懒得多想，便如红叶一般随波逐流，停在哪里就是哪里，偶尔打个旋也只是个旋，掀不起一丝波澜，微微一笑，说：“罢啊姑娘，你度着对义军有用就去办吧。”邵仪应下，他想：“也好，如此一来不仅帮了大哥也得救了白姑娘，只是王爷对我有恩，心中有愧，只盼他吉人自有天相，不过虚惊一场。”想罢，抬头一瞧，只见天气灰蒙，却又没有云气，没有雾气，似风非风，似霾非霾，只是晦暗得很，眼眶陡地一酸，嘴角反而扯出一个笑容，把剑一撂，搭在肩上，大步前行，唱道：“天老爷不怜人，风雨雷电好个春。瞧一瞧，云来云散无合璧，霎时风又霎时雨，我欲横剑向天指，呜呼呜呼；；；；；；淅沥淅沥真断魂，哭一声笑一声，鹧鸪声声数蒿里，咕咕咕咕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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