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势论(1/2)

余北斗亲上天刑崖,三刑宫公开为姜望正名之后……

景国方面始终保持着缄默。

既不坚持姜望有罪,也不试图解释什么。

天下列国不断有人站出来抨击镜世台冤屈姜望的丑闻,但最够分量的那些人,始终不曾表态。

好像有一层无形的罩子,把沸腾的物议局限在某个程度之下。

明明波涛汹涌,但始终不能卷起狂澜。

所有人都知道,景国绝不会以淡化的手段处理此事。在齐国的紧盯之下,这件事也没有淡化的可能。

人们在等待着天下最强之国的表态,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中域霸主。

在这样的时刻……

景国西天师余徙,忽然现身盛国江州城,代表景天子参与盛国太后的寿宴,并亲手奉上贺仪。须知因为离原城大战的关系,这场寿宴原本是取消了的!

此外,景连牧斟酌了又斟酌,终是开口道:“其实这个,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王夷吾面无表情:“我先通天的,我先腾龙的,也是我先内府的。至于‘术业’,我专攻的就是战斗。”

“哈,好像是这样的哈。”文连牧挠了挠头,心念急转,终于又找到了理由:“观河台上天骄如云,彼此碰撞,理所当然会激发很多灵感。你当时身在军中,没能登上观河台,错失了很多机会。若非如此,你也当……”

王夷吾看着手里的军报,漫不经心道:“我去不成观河台,也是因为在东街口输给了他,然后被禁足。”

在文连牧看来,他越是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指不定心里越是在意。抹着冷汗,迅速地帮他辩解:“不能这么说,那一次你是先战重玄胜和那个十四,再战的姜望,难免有些力衰,未能展现巅峰……”

王夷吾终于瞥了他一眼:“打个重玄胜我还力衰,文连牧你确定要如此羞辱我吗?”

“咳!我其实是想说……”文连牧只觉头都快炸了,憋了半天,吭哧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兵主神通,需要时间来成长,也需要经历来补充。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王夷吾似笑非笑:“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然后一把年纪了莫强求,然后人死为大?”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文连牧一脸纠结地道:“我是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总有机会!”

“行了行了。”王夷吾摆摆手:“差一步就差一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别人能落后,我王夷吾难道是什么天命之子,一步落后不得?”

他很是不爽地看着文连牧:“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吧?!”

“嘿嘿,嘿嘿。”文连牧挠了挠后脑勺,装傻充愣地笑了起来。

他当然是怕姜望青史第一内府的战绩,打破了王夷吾的战心,所以自己在这边百般找补。

却一时也忘了……

王夷吾何以是王夷吾!

那是全军演武、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天骄,打遍了九卒方得同境无敌之名的真正强者。

他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别人的吹捧,而是一双铁拳,和坚定的心。

所以到底是他担心王夷吾战心受损,还是因为他自己,在那铸就传说的战绩之前,退缩了呢?

他是在帮王夷吾找借口,还是在想办法安慰自己?

以内府境界,战胜四位巅峰外楼的人魔……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

在已经知道战果的现在,去逆推过程,却也想不到该怎么做!

“走吧。”王夷吾将手中的军报一放:“前军已经不痛不痒地交战好几合了,去看看今天的军议议什么。”

文连牧撇了撇嘴:“总归还是那些敷衍的东西,方宥巴不得战事就一直这么不痛不痒。”

“毕竟是自家兵马,死一个少一个,当然是想同连敬之下游棋的。”王夷吾帮着解释了一句,又冷道:“可也由不得他。”

两人起身往军帐外走,

所谓“游棋”,即是象棋中一种拖延时间的赖皮手段,指不断以重复且毫无意义的威胁手段保持局势,通常是被禁止的。

象国大柱国连敬之和旭国兵马大元帅方宥,这段时间可以说默契十足,仗没少打,人没死几个。

这当然逃不过文连牧和王夷吾的眼睛。

他们自小生活在军中,到底有没有认真打战,一眼就看得出来。

两位内府境的天骄,对一位顶级神临、天下名将随意评点,不乏嘲讽……这场景是有些孟浪。但他们两个已是习以为常,且就算是方宥自己听到了,恐怕也只能装没听到。

这就是齐国和旭国的差距。

那么多个境界,也无法填补。

法家大贤韩申屠在他刊行天下的《势论》里说道:“强国顽童,执利器于弱国闹市,人莫敢当也。是惧利器耶?惧顽童耶?”

下一句就答道——

“惧国强也!”

世间事,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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