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赠我以琼瑶(2/4)

纸往前一推,任她自看。

这封信是写给左光殊的,信上的内容倒也简单——

“你同舜华游玩天下,颇知享受,有哪些地方好耍,哪些地方是真个壮美,又有哪些名胜,徒具名气,与我一一讲来。为兄适履将出,不可耽也。”

还催上了!

姜安安当即便有些赧然:“哎呀,我还有许多课业未结。上旬的文章积压下来也未写……”

仙龙瞥她一眼,将这信纸投进了太虚勾玉:“不着急,你好好上课。文章千古事,慢慢写就好。我跟你青雨姐姐自去。”

姜安安这边还待咬牙。

那边仙龙又淡然道:“免她睹物思人,带她四处转转。”

姜安安顿时没了计较的心思,挤出一个笑容来:“好喔!”

她自己其实也有这样想法,这几天客栈里帮工就是攒银钱,只恐自己并不能哄得姐姐开心。但要说撺掇兄长出去玩耍,又怕耽误了兄长修行。榆木哥哥能自己开窍,那是最好。

她在书桌旁边坐下来,转而聊些其它的:“我刚在楼下,听着他们议论顾师义顾大侠呢。说他如何不智,不懂得留待有用之身。哎呀,可恶。燕雀安知翡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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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义在东海求仁之时,她也赠鸣以照雪惊鸿。是小侠遥敬大侠。

鸿鹄之志不足以状义神,翡雀神凰也,却是恰好。

仙龙静眸无波:“这般看客从不罕见。”

“酒后论英雄,天下英雄,不过如今。闲夫论豪杰,古今豪杰,难堪一言。”

“今人能知前后事,因果尽剖无所遗,难免觉得前人不过尔尔。台上看台下,黑茫茫什么也不真切,常只听得几个尖声。台下看台上,但凡输家,都是丑角。”

他将毛笔挂在了笔架上:“旁观者论当局者,此寻常事,不必在意。”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

回过头来,发现姜安安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得问道:“怎么啦?”

“哥。”姜安安道:“你刚才说话,给我的感觉,有几分像颜老先生!”

书山老儒颜生,后来也路过白玉京酒楼,还给姜安安、褚幺讲了一章《古义今寻》。

姜安安和褚幺的修行条件,比之王侯之家,也不输了什么。和姜望当年相比,直有天壤之别。明白今日这种条件来之不易,心里也知珍惜,就是读书写字实在煎熬,不合她性子,每每学得龇牙咧嘴,能记一点是一点。耍术弄剑,倒是有趣得多。

她喜欢的是散漫自由,无拘无束的天空。小时候听野虎哥他们讲行侠仗义事,她也听得攥紧了小拳头。像顾师义那样侠行天下,对酒当歌,是她后来同兄长写信时,每每落笔姜小侠之所愿。

她觉得兄长像颜生,当然不是觉得兄长老迈,而是在兄长身上也感受到那种颜生般的宗师气度。天下无敌、无所不能,但总是亲昵可靠的哥哥,恍然像是隔着辈儿了,这令她有些不安。

“要像颜老,我得拿根戒尺,叫你记得该温书!”仙龙笑了笑,又问:“谁送的酒?”

姜安安飞快地掐了个道决,潇洒地在兄长面前一抹——

那伙计和白掌柜的对话,便复现在兄长面前。

这一手“见闻复镜”,虽不算什么厉害道术,使用起来也颇简单,但门槛在门内,越是清晰、具体、生动,越是考验道术修为。

镜面就是一张考卷,但姜望此时无心算她的成绩。

代人送酒者赵子,送酒者顾师义。

说起来这“人间正道”的酒名,还是他姜某人所取,此酒原名“沧桑”。

今天当然都已经知道,顾师义不是神侠,未曾加入平等国。但他和平等国显然也是有些联系的,至少是跟平等国内部某些高层相熟。

不然不会是赵子来送这三坛酒。

顾师义交付这三坛酒的时间,只能是在他去东海之前。

这无疑再一次佐证,顾师义当初去东海,只为求仁。求仁而得仁了。

“哥,谁给你送的酒?”姜安安问。

姜望叹了口气:“一个故人。”

他和顾师义,不过萍水相逢!

可顾师义对他,却如此看重。

先有面对平等国卫亥那次的援手,后有酒国那次《风后八阵图》相赠。

如今更有这三坛“人间正道”所载的沉甸甸的期许!

他并不知这份看重从何而来,这份信任如何源生,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也许不需要太多理由。他只是深切地感受到这三坛酒的重量。他仿佛看到那豪迈的身影放下酒坛挥一挥手,大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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