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月的回忆录之四：她说，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今年的樱花树

拼尽全力跑到北辰星的身旁，蹲下身，我惶恐地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她。

马路上，围观的人愈来愈多。那辆撞了人的车早已不知逃向何处。

我没管。

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我跟她。

忘了现在的她需要及时抢救，忘了拿出手机拨打救护中心的号码。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细细端详着怀里的她。

此时此刻的她，惨白的脸上被血红的鲜血绘染，浸湿着血色的衣服在我的瞳眸中格外刺眼。我试着用温柔细腻的方式，擦拭她脸颊的血迹。

一遍一遍，不停歇。

“哥……哥……”

她嘴里喃喃地叫着我，嘴唇开始发白，可嘴角勾起的线条竟是那样清晰地映在我的瞳孔。她颤抖着弱小的身躯，脆弱的手伸向我的面前，企图抓住自己眼中梦幻般的我。

可却扑了一场空。

对她来说，此时的我触不可及，她怎么也抓不住。

她想闭上眼睛睡觉，但她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睡着，微眯上的双眼再次艰难地睁开，看着我。

她的全身上下，唯有眼眸跟我一样。

同样的深沉，同样的难以捉摸。

我握住了伸来的沾上血的手，依旧没说任何话。

现在的我，只剩下听觉。

我在强忍。

“哥……你答应过……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看樱花树……”

不要说了。

“……现在……放学了……我们……去吧……去看樱花树……”

不要再说了。

“我听我的……同学说……今年的……樱花树特别……特别好看呢……”

够了，给我闭嘴。

“可……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哥……你一定不会让我……让我去的吧……”

“你给我闭嘴！”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什么都不要再对我讲了。

我受够你了！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忍不住内心的怒火，朝一位危在旦夕的妹妹吼叫。我想我是疯了，但我还是抑制不住。我现在应该是打电话抢救她的生命，而不是傻里傻气地待在原地向她翻脸。

我是想让她死在我的怀里，死在我的世界里吗？就因为亲妹妹抢走她哥哥的母亲，毁掉我的一切，想报复她，想杀了她吗？

没有。

我只是单纯地嫉妒罢了，其他的感情，我没有。

……

我只知道，我很生气。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她再说出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我只知道，我的恐慌。

是为了她。

……

她哭了，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角处流下来，沿着脸庞悄无声息地划落。

但她又没有哭，她默默含着泪水。

她笑着。

笑得多么无力。

她说。

“哥……不要生气……”

她说。

“……妹妹错了……”

所以不要生气了。

好吗？

……

救护车不停响着警笛地开来，上面的医生护士急匆匆跑下车，把她抱到架上刚准备抬走，她的手无力地抓着我的手不放。

她喘息着。

两眼倒映着我凄凉狼狈的身影。

“哥……不要离开……妹妹……”

……

“我们说好……要去看……樱花树……不要……不要离开我……”

……

我回握住她的手。

我不说话。

她淡淡微笑着，似乎是得到了一座靠山、一记安慰，她安稳平和地闭上双眼，仿佛一个熟睡的婴儿。

我听见了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