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流河谷的上游,残酷的战斗刚刚开始,湖霖的脸已经被硝烟熏黑。
进攻的大炮因为过热正在休息,两道插着共和国龙旗的街垒已经被轰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枪械、那些简陋农具的反抗者已经动摇。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从闽城来到这里的人,有不少心怀良心与新旧之交无助感的人来到了这里,撑起了战斗的核心。
但是真正的进攻还未开始,这些人已经有溃败之象,四门大炮用很缓慢的射速就冲开了两道街垒。很多人以为插上共和国的旗帜,对面的人就会有所收敛,但事实上在双方开枪之后,大炮便开始轰鸣。
湖霖本想着劝阻这些人,至少阻止这场悲剧,但却发现有人混在其中不断煽动愤怒的情绪。
或许几天前,他会以为这是出于激愤或是激情,但那天之后的现在,他觉得混在其中的这些人并不简单。
他的身边是一个被炮弹弹起后砸断了腿、现在已经死掉的、可怜的年轻人。
六斤的铁球飞起后,从街道上跳起越过了那些由木头和拆掉的水力纺纱厂的墙石堆积的街垒,直接砸中了那个可怜的人儿。
留了太多血而死,脸色是苍白的,手中还捏着一串小小的木手串,不知道想要送给谁。
不久前,这还是一个活人,面对湖霖这样的从闽城来的、有名望的大人物,还有些羞怯。
不久前,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和湖霖说了他为什么要选择战斗。
“这位先生,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在这小镇上有间小屋子,有三亩地。但是三亩地也就只能维持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什么都干不成↓说闽城新来了一种叫地瓜的东西,一亩地能产好多,但只是听说,我可不敢尝试◎一要没有说的那么多,我这日子可就没法过啦。”
“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有几亩很小的土地,原本闲暇的时候纺纱织布,卖些钱补贴家用。”
“小时候啊,我就想要一条新衣裳,我从记事开始穿的就没有一件合身的,总是大很多∫妈说,大一点好,这样可以穿三年,到时候洗洗也就碎了,还能当补丁—不然呢,一年一换,那可换不起。”
“后来,我就整天哭,我妈就跟我说:‘儿啊,你想穿新衣裳吗’?我说想∫妈就说:‘你看啊,这是棉花,我捻成线,纺成纱,然后再织成布◆了布呢,再买棉花,再纺线,再织成布♀样啊,一斤棉就变成两斤,两斤就变成四斤,等变成四斤的时候,妈就给你做新衣裳’。”
“我那时候高兴的不得了,我说:‘妈,那我帮你纺纱,你织布,是不是就能快点变成四斤棉花’?我妈夸我说得对,我就从那时候开始学着纺纱。”
“日子就这么过着,爹死了,妈没了,我长大了。忽然有一天,纱值钱了,卖的那个贵呦,镇上收纱的人还主动借给我们棉花,让我们帮着纺,他收回去∏时候我听说是有了新的织机,布卖的特别好而且织的快,这纱就值钱了∫就想着,好日子总算来了,若是卖了钱,我也买一台新的织机。”
“我就想起我妈说的棉花的事,如果我能买一台织机,赚了钱买两台,然后我再雇个人,十年书,嘴角荡起笑容,有些怀念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日子。
所以,他问:“就一条船吗?”
“对啊。”
“早就准备好的?”
“对啊。”
“能装几个人?”
“十几个。”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想跑?就想用这些人的血换你们想要的东西?换国人的愤怒?换军队对闽城新议事会的镇压?这些人的血,只是你们的工具?血流的越多,这沾血的馒头就越好吃,对不对?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打不过,甚至为自己准备了船,可你们却偏偏在之前交涉的时候开了枪,对不对!”
湖霖没再废话,拿出已经空了的燧发短枪,朝着前面一个人的头顶砸过去,喊道:“谁也不准走!跟我去议事会解释清楚!”
砰……砸中的瞬间,湖霖只觉得腰间一阵冰凉。
“好像是一把刀。”
他这样想着,然后倒在了地上,看着那几个人匆匆离开。
…………
睁开眼睛,是一间用石灰粉刷的雪白的小房间。
浓浓的酒精味,混合着田七、蒲黄的草药味,远处一个女人的声音模糊糊地飘进湖霖的耳朵。
“忌吃蚕豆,鱼腥,还有酸冷的§也冷了,应该没事……”
后面的话没有听清,但湖霖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死,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臂上有几处插过鹅毛管输血的痕迹。
盯着头顶雪白的房顶,忽然间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这张脸很熟悉,但这些年已经陌生了。
可血总是浓于水,浓于愤怒,浓于年轻的热血。
“爹……”
一声许久没叫的、此生所学的第二个字,这就样喊了出来≮去河谷之前,他给陈健留了信,却没给自己的父亲留,因为他不会放弃自己写的、父亲让他宣布是胡诌的、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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