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25 巴山鬼话

许多年前，我一身祭司华服，在黑夜的树林里面穿梭，后面飞来无数暗箭，在我还在回头恍惚的时候，一支已经飞到了我身旁的树上，紧紧的钉在了上面，箭尾的翎毛还颤抖了一下，我停下脚步，拔下那支翎箭，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被自己至信之人追杀。

树林里飞梭的身影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将我包围了，很快，我身边就降落下了很多黑衣人，我看着这些陌生的脸孔，试图从中间找到一张我想要看到的脸孔，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也许，这个为什么我心里十分清楚，我心中十分想要守护的王，十分想要守护的大风国……我叹了口气，不再挣扎，等待着那个人走出人群向我走来。

可她就在山头上，没有走下来，我看着她的方向，试图描摹出她的轮廓，说：“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成为大祭司。”

她一声冷笑，道：“哼，命理，你怪不得我。”

我看到，她身边的人给她递了一张长弓，她拉起长弓，箭头对着我的方向，可我还是天真，依旧相信她不会不顾及我们当初那般好而伤害我，依旧相信人间的真情，依旧相信死亡这些事，总会因为上天的宽待离我而去。

事实上，大多时候皆是如此，直到她的箭正中我的胸口，那个疼痛感穿心而来，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仿佛被这个世界丢弃了一般。

那时候我同师父说：“大风国是我的故乡，我爱那里的人们，我一定能过得很好，不需要什么法力。”就像人，即使不需要法力，也能幸福得过好一生，所以师父放心闭关了，他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即使是死，我也是像一个人一样死，从不后悔。

倒下的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眼泪是什么，而却有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接住了我倒下的身子，扭转了空间，所以我倒下的时候，看见了那一张极其好看的面孔，那白皙的脸庞，带着微微的桃色，瞳孔被常常的睫毛遮挡了，却能看见如水一般的眼神，清澈见底，如同我倒下的时候看见的春华秋色。

可疼痛感从胸口传来，我想要触摸那个不断冒出温热的伤口，他却将我的手握住，眉头紧闭，常年看不出一丝神色的脸，现在终于看出一抹好看的担忧。我只好紧紧拽住他的衣裳注意力以缓解疼痛，道：

“司命大人，我会死吗？”

“不会。”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落入了一片无声的黑暗，在冰冷的世界里苦苦挣扎，而再睁开眼的时候，依旧是他那股好闻的香味，而却是唐门的紫竹林，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换了一身我不知道的面貌来见我，六百多年过去了，六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身体的冰冷将我唤回了神，我怔怔看着面前那抹张扬而又试图低调的春色，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是像从前一样叫他司命大人，还是……

他的魔障太过嚣张，根本掩盖不住，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掩盖，他要是掩盖了，我至少还能心安理得地觉得他想同从前一样，让我唤他司命。一个堕神，一堕成魔，我还真是有点小紧张呢，我是该说，好久不见呢？还是说，放开老子呢？

唐解意大概是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两声，说：“额……那个……你们打算这么一直……看着对方多久？”

我收回了视线，看着面前的人，也与我保持了应该保持的距离。

再看他身后的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多很奇怪的东西，有的正朝我们伸出畸形的手；还有的已经开始腐烂，身上还爬着几条蛆，眼珠子都已经掉了出来；还有的根本爬不出起来，连同断掉的四肢爬在地上，眼珠子向上翻着看我们；还有的则是刚出生的婴儿，被抛弃了一般趴在母体的下体怨念地看着我们……

这些怨鬼，一个个都想撕扯我们，司命却和淡定，理了理我湿漉漉的头发，头也不回，说：

“回去告诉你们鬼王，这两个人，我要了，要是他不服，可以去魔域找我。”

真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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